无良苏衍

鸽兰芬多知名校友

很高兴认识你们
能被喜欢是荣幸也是侥幸
谢谢你们的温柔

【Unscrupulous like a star🌟】

燕蛇||Fourteen Letters

那个女孩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坐在办公桌后,翻阅着一些当年的资料。

她敲了敲门,走进来。是个很美的女孩子,我注意到她的长相既有西方的深刻五官,又有东方的柔美气质。

我好奇地问她:“你是混血儿?”

“嗯……是的。”女孩点头,“八分之一的中美混血。”不等我再提问,她就自我介绍了起来:“我给你发过邮件——我是在网上看到的消息,你说你想收集一些战争时的故事,从另一个角度去描写那些年代。”

我“噢”了一声,想起之前确实有人给我发邮件说自己有些东西想交给我。

“这些,”她小心翼翼地从身后背着的大皮包里取出一个密封袋,透过透明的塑料膜,我能看见装在里面的泛黄纸张。“是我曾曾祖母写给她密友的信,她曾在纽伦堡临时战犯关押所工作过,这些信大部分写于那个时期。但因为某些原因信件并没有被寄出去——可能是因为当时情态不允许,也可能是她根本就没寄出过。总之这些信一直在我们家里。”

“你看过吗?”

“看过,”她回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觉得你会需要。我想我的曾曾祖母也会支持我的做法的。”

在她走后,我用了一天时间将那些信翻译了出来。然后,我陷入了沉默。

在那些泛黄的陈旧纸张里,那些琐碎的字里行间,我看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战争时代,是那段残破昏暗,风雨飘摇的岁月中摇曳生出的一朵无人知晓的花。

或许它是一株不被允许的,渺小的,已经凋零的花,可它依旧是美的。

今天我将它展示于你们所有人。

 


>Swallow(燕)XSnake(蛇)

设定源自帕帕! @墨蛇君 &【原作及设定】

>二战paro,是刀,现在关掉还来得及我努力让这个故事符合历史一点,但还是瞎写,OOC

>一个在战俘集中营工作者的第一人称视角……很喜欢这个看似是BE其实是的HE设定,但脑子乱糟糟的词不达意

 


第一封信:

 

21th  Dec,1945

  亲爱的玛格丽特:

  快到圣诞节了,我终于能够腾出时间给你写信了,最近实在是太忙。我打算过几天去一趟圣诞集市给你带点礼物。真不敢相信我来到德国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并且是跟随国际法庭一起来的。虽然我的工作不过是去资料室翻看纳粹的法律文书和整理资料。

我现在在纽伦堡的某处给你写这封信——聪慧如你一定已经早就发现了我写在信封上的秘密,但我还是要大声的告诉你。我,随着法庭成员一起来到了纽伦堡,没错,纽伦堡,这个曾是恶魔狂欢之地,而现在是国际法庭所在地的纽伦堡,我将在这里见证历史的诞生,亲眼看着那些战犯获得他们应得的惩罚,看着他们满怀对法律的恐惧与敬怕,将自己所产的恶果一口一口地吞下去。

但我刚踏进纽伦堡的时候,我却无法将它与纳粹联系起来——它看上去与所有战后的城市一样,到处都是废墟残骸,行如枯木的人们与瘦巴巴的孩子。除了眼睛,他们的眼睛——我无法形容,该死的纳粹党,他们就是一群疯子,一群病毒散播者——在那些人的眼里我看不见正常人该有的情绪,若不是还剩下一点恐惧的神色,我都快认为他们不是人了。我不知我是否应该庆幸,庆幸未来再无这样的悲剧发生,很多很多年后这里的人民将同我们一样,心怀和平善意,孩子们的眼睛回再度重现清澈光明。没有战争,没有思想荼毒,没有挨饿受冻。

纽伦堡又下雪了,在我给你写信的时候窗外正飘着呢,到处都是素白一片,将所有苍痍掩盖冰封。今年的冬天一定很冷,但春天也会很快到来,因为我已经嗅到来自南方的风的气息了。

我猜你会想知道法庭的准备工作怎么样了,毕竟你是这样的关注这件事。当然了,没有人不会关注的——法庭的准备一切顺利,天知道为了这场大审判我和我的同事们翻阅了多少纳粹的法律文书和文件,现在,哪怕是睡梦中我也在翻看着那些伤天害理的法律文书,满脑子都是纳粹胡说八道的德文字符。虽然这么想有点不道德,但我在看那些文件的时候真心觉得苏联人想得没错——那些危险的纳粹分子就应该被直接枪毙!

再过几天就要再次开庭了,期待获得好消息吧,我亲爱的。正义终将会举起宝剑,对邪恶给予审判。

凛冬已末,春时将至。

 

第二封信

 

3th Jan,1946

玛格丽特,

纽伦堡的冬天真是漫长。

我现在无比想念家乡,想念那儿的风与阳光,还有你。你戴着宽檐草帽,在阳光下对着我笑,风吹起你的白色长裙和你身旁的金色麦浪……故乡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哪怕是在战争时期也是如此——战火烧不到那里。现在,唯有家乡与你能够给我糟糕的心情一丝慰藉了。

今天的开庭我没能去看,因为我被调到了纽伦堡临时战犯关押所里工作,我要去整理战犯们的资料了——虽然我一直不喜欢那些明明是一派胡言,但硬是要装作很正经的,繁复冗长的纳粹法律文书,但说真的,相比起关押所,我更愿意待在废纸堆积成山的资料室里。战犯关押所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不舒服,虽然我压根没见过几个罪该万死的战犯——他们被严加看守了起来。可我就是觉得不舒服。

你看到这儿一定会皱着眉自言自语地问为什么会这样吧?亲爱的,我无法给你具体的解释,只能说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这里是魔鬼的聚集之地——即使他们已经被关了起来,但他们与这里仍让我感到压抑。到处都是破败荒凉之地,那些干枯的树枝,乌鸦的叫声,白雪覆盖的土地,还有半融化部分露出的黑色泥土与积雪参半……都会使我联想到战时报纸上刊登的照片——战场上的断裂的白骨,那些哭嚎的伤员和残缺的尸体。这让我不寒而栗,且充满愤怒。

想想吧,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关着造成世界大战与最大惨案的制造者们啊。他们的双手沾满鲜血,他们的脚下踩着亡魂。

更糟糕的是我的新办公室在一间地下室内,虽然这个地下室是两层的,大得可以放下一个游泳池,但仍不能改变它只是个地下室的事实。哦老天,这里可真够冷的,我能感受到寒意从脚心往上走,直蹿向心口。他们把地下室划分成了几个区,我的办公室比较靠外头,在第一层地下室里,里头有一个很小的排风扇口,我能透过那儿看见外面灰暗的天空。至于其他部分,被划分成了各种小屋子,看样子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被调过来。而二层里的很大一部分区域装上了铁栅栏,里面放了一张铁架床与几排书架,还有一张带有束缚带的手术台。说到这儿,你是否想到了什么?我想此刻的你同我想的一样——那个手术台像极了精神病院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我不明白。

是的,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才会被关进这里?亲爱的玛格丽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这儿,纽伦堡临时战犯关押所,已经够隐蔽了,而我所在的地方,是这个隐蔽之地的某个地下室内——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人员转移后过了快两个月才新建的临时牢房,还有许多同我一起被调过来的工作人员,以及那个带了束缚带的手术台。我甚至能感受到这里的紧张氛围。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犯人,会被关在这种地方?没有随着其他战犯一同转移,而是现在才被关进来?

 

(以下部分字迹潦草)

附:听说今天的法庭审判过程十分怪异……我没亲眼看到,所以不能告诉你具体内容。我听说这个战犯是从普通战俘中找到的,他的精神有点问题,在庭上他承认了他的种种罪行——他简直就是另一个门格尔医生!但他又说他杀了一个盖世太保,原因是为了保护一位犹太人,随后他试图在庭上服毒自尽,但被发觉制止了——他的精神确实存在问题,大概。所以关于他的所说无法判定是否属实。审判结果目前未知。

再附:审判结果出来了……难以置信,他们对他判的只是终身监禁

 

第三封信:

 

12th Jan,1946

亲爱的玛格丽特,

我也没想到这封信会这么快就写,可能是因为我真的太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但想与你说的话实在太多太多,以至于我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说起……

先说说最先跳入我脑海中的吧!

上封信里我曾说那个地下室是用来关押新的犯人的——一个危险的(不然为什么会需要束缚带呢?),不一般的犯人。实际上,当夜他就被秘密地送了过来。在那个凌晨里我听见车压过雪地的声音,你知道的,我总是很难适应新的环境,睡眠向来浅层。总之,我被惊醒了。我匆匆地穿上衣服打开门,然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见守卫们全副武装地押着一个男人顺着楼梯走下来,他被蒙着头,穿着束缚衣,手背在身后,踉踉跄跄地走着,好像手脚不听使唤似的。那些押送他的人神情紧张,好似他们押送的不是一个犯人而是一个随时会向他们喷射毒液的怪物。我开门的时候有几个士兵立刻举起了枪对着我——幸好上午带我来的那位长官也在,他告诉他们我是这儿的工作人员,他们才将枪放下。

我跟着他们下到了二层地下室,他们干脆利落地打开铁栅栏上的锁,把那个男人推到在了手术躺椅上。他们粗暴地扯下了蒙在他头上的头套,无影灯照在他的脸上——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看见的那张脸。不是说它十分阴冷或是凶神恶煞,恰恰相反——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看的那本《古希腊雕刻艺术》吗?我相信你一定同我一样对那些古希腊雕刻家手下的雕像印象深刻,它们是那样的美,美得不存在。现在,我要告诉你,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我觉得那些比例完美五官深刻的雕像活了。

那张脸完美得就像最好的人像雕塑家手下的名作,上天到底是如何造就出这样的脸的?还有那头淡金色的头发……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我不该对这样一个家伙的容颜加以赞赏,毕竟他是一个危险分子,他可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但,哦真的,他太美了。

头罩被扯下后他似乎是受不了来自手术台上方的强光,我看见他正极力地想要转过头,被捆住的手动了动,眼皮下的眼珠转动着。有个医生急匆匆地走了进去,二话不说拉开他的衣袖给他来了一针。我猜那是镇定剂一类的东西,因为那一针过后他安静了下来,手无力的下垂,像是睡着了。

士兵们再三确认他陷入昏迷后才放开紧紧抓着他的手,但他们的表情好像早就期望这么做了。铁门被锁上后我注意到他们不那么紧张了。

随着那个男人一起来的还有关于他的所有资料。在离开地下室二层之后我就被叫到了办公室里,来找我的是格蕾尔——之前一起工作的同事。她郑重其事地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交给我,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我身后的门。

“那个人,”她指了指门,小声地问我:“已经被关起来了对吗?锁上了,对吗?”

我点点头,告诉她我亲眼所见,并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他关了起来。来的路上我总觉得他会做一些可怕的事情……”她含糊不清地说,“这里是他的资料,你看一看就知道了。”

当时我以为格蕾尔只是因为劳累使得她看起来有些疑神疑鬼,惊疑不定的。但她却又说了一句让我十分震惊的话语:“哦对了,你还不知道,他就是今天下午庭审的那个战犯……”,

你能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吗? 

我能猜到被关在这的家伙会很危险,但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是那个男人——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在庭上受审,挺着胸膛承认了自己做下的所有惨绝人寰的实验,并且瞒天过海地将毒药藏在自己牙齿里!

我突然就觉得手中的资料重逾千斤——我会在里面看见什么?字里行间会有多少亡魂在哀嚎?

格蕾尔走后我将办公室的门锁上,正坐在桌子前。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这个文件袋打开。等我看完那一沓厚厚的资料时排气扇外的天色已经泛白,而我,坐在桌前紧紧地抱着自己,大口呼吸,浑身发抖——我说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怒,或者二者兼有。

太可怕了,真的,除了可怕我找不到别的形容词。关于这个男人——资料里没有他的名字,只有代号Snake,不得不说那真是一个适合他的代号,因为他的狠毒根本不是简单的违反人道罪就可以说明的了!他游走于各处集中营,做了许多令人发指的邪恶人体试验,那些我不愿意再看一遍的邪恶试验,而他的实验对象涵盖所有人种——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只能说他的实验对象恐怕可以概括到全人类!

全人类!这是个什么概念?在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人性的存在?

让我愤怒的还有法官在判决书上的亲笔——“可根据其精神异常而减轻刑罚,判以终身监禁”!哦得了吧,Snake根本就该上绞刑架!

直到现在,在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回想起那些资料我也依旧不住地颤抖。这些天来我都在办公室里待着,不去地下室二层,庆幸的是他们也不太需要我下二层。自从Snake来到这,每天都有医生秘密进出,我认出了其中一位是个十分著名的精神病专家——写到这里我不由得陷入了一个疑问:既然这个家伙已经精神失常被判终身监禁,那为什么还会有医生进出,为他治疗呢?

按道理来说像Snake这样的战犯,哪怕精神有问题也必须被送上绞刑架——这不仅是为了法律的公正,也是为了那些死于他手下的无辜人民……然而罪恶如他,法庭却以判终身监禁,这是为什么?他们费尽心思留他一命,为他治病的原因是什么?他们……是想从清醒的他那儿得到什么吗?

哦对了,听说我马上就会有新同事了——这是最近唯一一件让我心情好起来的事。能来个人帮我一起处理那堆文件真是太棒了!我感到开心一点了。

 

 

第四封信

 

31th Jan,1946

亲爱的玛格丽特,

一月份明天就结束了——这个新年的开头可真不算友好。

最近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去了好几趟地下室二层,无可避免的我见到了Snake。最近医生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我常常能看见他坐在床上对着墙壁发呆,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的侧脸相当漂亮,真不明白上帝为什么会给这样的家伙一张如此美丽的面孔。

多数情况下我只会看见他的侧脸或沉睡时的模样,就算他醒着,他也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直到有次我下去登记资料。那天我走下楼梯,然后在楼梯口处看见他坐在铁栅栏后的手术台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那个瞬间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被一条蛇给盯上了——他就是一条蛇,用他那双碧绿的,阴冷的,蛇一般的瞳,如同审视猎物价值般的看着我。然后,他开口了。

“微型滴管慢性毒药实验,适用于皮肤上。”他说,面带得意的微笑,仿佛认为自己给某个东西找到最佳定位了似的,“十分适合你。”

我发誓我从未像那天那样痛恨自己会德语这件事,我为什么能听懂魔鬼的话语呢?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使得双腿不要打颤。我平稳地从他的牢房前走过。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我在刚才的那个刹那理解了被抓到集中营中的人们为何在提起他时,会是恐惧瑟缩的表现。

我忍不住问自己:那真的是人类会有的眼睛吗?会有人在看同类的时候,用这样的目光吗?在他的眼里,我们是他的同类吗?

答案呼之欲出,但就因为呼之欲出才更显得可怕。

哦,够了,我实在不想再跟你谈论关于Snake的事儿了。最近我的睡眠质量愈发的差了起来,亲爱的,我不想它更差——我已经有两次做梦梦见Snake和他的邪恶实验了。是不是很糟糕?幸好梦里偶尔也会出现你和故乡,这点还是让人比较欣慰的。

说到让人欣慰的事情,最近倒是有一件——我的新同事到了!天知道我为了整理那些战犯资料要花多大力气,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来帮我一起了。

新同事叫Swallow,是从普通战俘关押所那边调来的军人,他是两天前的傍晚到的。我同他一起吃了一顿晚饭。Swallow是个犹太人,两年前加入的美军,但他与一般的犹太人一点也不像。他太过苍白了,从发丝到皮肤都是偏白的浅色——他看起来像是个白化病患者。哦,说实话,我怀疑他就是,因为他的虹膜是红色的,类似于红宝石的颜色,这已经是十分明显的特征了。不过有意思的是他的资料上却显示他的视力并未因此受到影响,他是位优秀的军人,曾取敌方首级于百里之外,用的一把不怎么好使的狙击枪,还是在深夜雾天里。

即使他看起来像(我坚持认为他就是)位白化病患者,但这无损他的英俊相貌。他与我见过的所有美国军人都不同,行事严谨且注重礼仪。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对工作有着十万分的上心,昨天我听见二层的几个守卫感慨说Swallow主动提出他要担起夜巡的任务。

你觉得这是好事吗,玛格丽特?说实话,我有点担心——他才来这里不久,就投入到工作中,并要求更多的工作,仿佛如果没有工作他将无法运转了似的。这对身体可不好。我猜可能是因为战后创伤,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的,那些糟糕的阴影在他的脑海徘徊,唯有工作才能使他获得短暂的平静。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对吗?

纽伦堡的冬天还在继续,我听关押所的门卫说这里还要经历三个月左右的严寒才能迎来春天,现在,我只有靠着火炉活了。

我又开始想念家乡的阳光了,真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但又不希望结束得太过仓促。

 

第五封信:

 

16thFeb,1946

亲爱的玛格,

Swalllow真的与我见过的任何一名军人都不一样。

他没有从军营里带出的粗鲁习惯,也没有大多数士兵那样松散的日常作风,谈吐说话虽然不太客气,但称得上是彬彬有礼。而且他知道很多音乐家——前些日子我经过他的办公室,听见他哼着李斯特的钢琴曲,在翻阅报纸,后来听我问起,还与我谈了几句。我想他小时候一定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家里人对待他一定相当用心,真不知道后来他经历了什么才加入的军队。

哦,对了,说起Swallow的家,我最近才知道原来他的故乡在杜塞尔多夫,他是名德国人。

那是一次工作外的闲聊——我听说他来自美国马萨诸塞州,虽然与我并不同乡,但我们来自同一国家。我与他谈起美国南北乡下的不同,我甚至还问他《南方与北方》的描写是否属实呢。

但他听到这个问题后愣住了,迟疑片刻后告诉我其实他在马萨诸塞州待的时间并不长,他的老家在德国的杜塞尔多夫。

怪不得我听他说英语的时候总觉得他的口音有点奇怪。前天我翻了资料,才发现资料里其实是有写到这个的——原谅我,亲爱的,我实在是太忙了,以至于没有好好看过他的资料。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对吧?

他一定很怀念自己的故乡吧,然而杜塞尔多夫里多数建筑都被轰炸机夷为平地了,而且那里曾经也被纳粹染指,他数以千计的同胞被送入集中营遭受迫害,那儿可能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了。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或许不提起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多亏了他,夜里我再也不会听见守卫们拖沓着脚步在二层行走的声音了——Swallow接下了夜巡的任务,他的脚步很轻,几乎等同于没有,若不是我夜里出去上厕所,看见他的身影,我根本不会知道他在夜巡。但我很担心他的身体,毕竟他白天还要与我一起整理战犯资料什么的,那可不是什么轻松事儿。

时间不早了,今晚我想早点睡,这样明天就能早起去厨房给Swallow找点牛奶了。他是个会照顾人的,但看上去不太会照顾自己。希望这对他有帮助。

希望在地球另一半的你能够开启新的,美妙的一天。

 

第六封信:

 

4thMar,1946

玛格丽特,

现在是凌晨四点,我无缘无故的醒来,再也无法入眠。刚刚我下了趟二层,不出意外发现Swallow不在那儿。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现在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比一锅大杂烩还要混乱。

或许这封信的转折很突兀,毕竟上个月的信里我还在跟你说Swallow的不一般,说他的认真他的彬彬有礼,说我很高兴能有这样的一位同事一起工作。而这个月里,写给你的第一封信我就告诉你他夜里常常不在地下室,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天一亮他就会出现在地下室里,开始晨检,仿佛他从没离开过似的。

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在做梦。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件事?近来骤然增多的文书资料充斥着我的脑子,我根本没办法告诉你准确时间。那也是在一个夜里,半夜我突然醒来,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很轻,只是因为夜深人静而比较明显。我本该翻身继续沉睡,但不知为何我却起床披上衣服打开了门。那时是凌晨三点,根据夜巡时间表我很清楚这个时候Swallow要在二层巡逻。然而我在二层的入口张望,却没看见他的身影。我原本以为是过多的工作让他十分疲惫,在办公室里睡着了。但——我在他的办公室里也没看见他。不,不仅仅是他的办公室,包括整个地下室,都没有他的影子。

我满腹心事,回去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匆匆地去往二层。我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简直不敢相信——Swallow坐在办公桌后,面色如常,同以往没有任何差别,他吃着早餐翻阅报纸。看见我,他还点头打了个招呼。我几乎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我的梦,是我的记忆出现了混乱——那次我也确实是这么觉得了。

但如果同样的事情出现三次,并且第二次我还在记事本里记录了下来后,我就再也不能用这个理由说服我自己了。我有私下去找他询问。他注视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只是出去转转,毕竟地下室里太闷了。

当然,地下室里非常闷,尤其是冬天,暖气十足的时候。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半夜出去。

对此他给出的回答是他只有那会儿有时间。

这也没错……他的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张。

在他的回答中我找不出可以辩驳的地方,但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除了Swallow的举动,最近还有一件事让我感到奇怪。

最近,新到的文书再度堆满了我的办公桌,我不得不花上更多的时间翻阅它们。就在那几天里,出了一些事——你知道的,我看东西时习惯在手边放一杯水,如果书本很薄或者只有几张纸的时候我会在离开的时候用杯子压住一角避免意外使得纸张散落。那次我也这么做了,翻阅资料的途中我有事出去了一趟。我忘了锁门(实际上我也觉得没必要)。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办公室有点不对劲——我的杯子压住的部分与我离开前略有偏差。而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很多我说不出来的地方。

我紧急地检查了一遍资料,却没发现任何丢失。那里进出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是有谁进入了我的办公室吗?我的办公室里只有那些文书资料比较珍贵,但它们并无缺少丢失的现象。那么,如果他的目的不是因为这个,又会是什么?

第二天我将办公室里的异状告诉这里的长官,然而他们却认为这是我因为压力太大工作太多而产生的幻觉,让我注意休息。

同时Swallow也更多承下了文书整理的工作——这让我更加奇怪了。我不明白。他夜里有两趟巡逻,早上有一次晨检,除此之外他还要协助我处理文书资料的工作。他就像他故乡那儿工厂里的机器似的,不知疲倦的工作着。我担心他的身体,也担心这样高度工作下他负责整理的那部分资料是否会因为许多原因——比如疲倦,精神恍惚之类的,而导致最终成书的内容出现偏差。

对此他再三保证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出于责任和疑心,我仍是检查了许多遍——结果如他所保证的一样,真的一点差错都没有!甚至还有很多我阅读时的遗漏点也被他清楚的记了下来。

哦老天,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但我真的再次感到了不安。是的,不安。

在这儿,我是与这些冗长的文书资料接触时间最长的人,按道理来说没人会比我有更多的时间去阅读它们,我对它们的了解也会比别人多得多。而Swallow还有别的工作,他只有白天的时间能接触到它们。

所以,他到底是如何这么清楚细节的?

我想不通。这个问题让我十分的焦虑,如同一块黑云压在我的头上,带给我沉重的不安。

更让我难受的是我对这些事情毫无头绪,只能希望是我多心了。

 

 

第七封信:

 

13th Mar,1946

亲爱的玛格丽特,

我想我知道法庭对Snake判以终身监禁的原因了!

你一定会皱着眉头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吧?别担心,我亲爱的,我不是偷听,也没有私下调查……哦,好吧,私下调查是有一点,但仅限于我的工作范围内。毕竟这个问题困扰我许久。我昨天刚刚整理完一些年代已久的资料——久远到39年以前。然后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些关于Snake的内容,比如他年轻时的照片,和他以前的一些事。

真是不敢相信,Snake在加入纳粹前竟然经营着一家医院,并且这家医院在战前相当有名——尤其是药物研究方面。他是法克兰福大学毕业的,主修医学,在校期间在其专业领域里曾获多次奖项,他的论文甚至有在英国的《皇家科学院》杂志上发表过。如果要细数他曾获得的成就,我大概要花上整整一天,写满整整六七页纸,才能全部告诉你吧。

哦,说真的,我真想将关于他那部分的内容撕下来塞进给你的信封里,给你看看他以前的成就与他曾经的模样,尤其是一张他获奖的照片——我无法将现在在地下室二层的他与照片上的年轻人联系起来,若不是他的容貌一直如此夺目、令人难忘,我根本不能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那简直就是一个人被分成了明暗的两面,曾经的他站在讲台上,宣读获奖宣言,脸上带着傲气与意气风发,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肩上的勋章闪闪发光。而现在,他穿着束缚衣,被关在阴冷的地下室里,他的双颊微微凹陷,淡金色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他时不时地发出神经质的笑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每个经过他牢笼前的人,仿佛他们随时可以被他拖到手术台上进行试验。

曾经有多辉煌,此刻就有多落魄——我不是同情他,这是他活该,他罪有应得。

当时,也就是他刚毕业的那几年,几乎是所有的专家学者们都在称赞他,认为他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他的表现也确实证明了他就是——他当年发表的许多理论学说现在都已得到证实。

说到这里你应该理解我想说的意思了,我亲爱的玛格。他曾经发表过的理论现在得到了证实——在医学领域他真的是个天才。沿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吧,如果他没有因为某些原因进入集中营,进行那些惨绝人寰的实验,而是在医学方面继续深入探索研究,他将会在这片神圣未知的领域里发现什么?证明什么?他将会拯救多少生命,而非杀害多少生命?整个医学界又会因为他而前进多少?

即使他有着那样令人发指的过去,也无法掩盖他在医学上的光彩。

在这点上面,“他们”绝对会比我更加清楚。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他们费尽心思留他一命,并为他治疗的原因——Snake,连同他的那些医学研究资料都太珍贵了。

可是,这是对的吗?

即使猜测到了这些原因,我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判决——难道因为他那虚无缥缈的价值,所以死在他手中的那些无辜人民,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吗?成千的无名亡魂在哭泣,他们真的听不见吗?

 

第八封信:

 

21thMar,1946

玛格丽特,

我该如何形容我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那是我亲眼所见——

如你所想,半夜里我又醒了,但这次不是因为Swallow,而是因为我做梦了。梦里乱糟糟的一片,一会是Swallow坐在桌子前工作画面,一会是Snake的冷笑声,最后我梦见我回到了以前工作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突然间四面八方涌来了厚厚的纸张,将我淹没。

我猛地惊醒,想不清这个梦到底是什么——只能说是因为最近积压在我心上的事情太多的缘故吧。总之,我跟以往一样,披着外套坐了起来。现在是凌晨四点五十,暖气的温度很舒服。

我本来没打算出去的——前提是我没有听见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又是那个脚步声。只是这次是从外面回来的脚步声。我将门开了一条缝,隐隐地看见一个背影隐没在通向二层的甬道处,我认出了那过分苍白的皮肤,是Swallow。尽管知道他会去哪,但我还是悄悄地跟了上去。但我没走太远,快下到二层的时候我就停下了,站在楼梯的阴影处。我意外的看见Swallow正拎着一个热水壶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来到了关押着Snake的那间牢房,而后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黑暗中他的视力似乎没有丝毫减弱,只听见轻微的几声动静,漆黑的地下室里就亮起了一盏光线微弱的煤油灯——我这才发现Snake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椅子上,背对着Swallow。

我想你此时有着同那时的我一样的疑问:Swallow是想做什么?

一开始他只是站着,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Snake。过了一会他才走向Snake,脚步沉重得让我险些以为他会对这个战犯痛下杀手——他可是个犹太人啊,不是么?

但他没有。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他微微弯腰,一手捧起Snake的头发,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梳子。他在为他梳头,动作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们之间一句话也没有说。Swallow在将他的头发梳顺之后收起了梳子。然后他转身拿起热水壶,倒入一旁的脸盆中,水应该不是很烫,因为冒起的白汽并不是很重。倒完水后他挽起袖子,将毛巾浸入热水中再捞出拧干,而后转到Snake面前,半跪着仰着头为他擦脸。他的动作称得上是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

毛巾擦上Snake的眼睛时Swallow停住了。

他沉默地看着他,突然放下手,凑上前在Snake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我找不到适当的形容来描述那个场景——他的吻虔诚得像是教徒亲吻他的救世主。而被亲吻的那位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塑。他垂下来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我想一定会是一如既往的高傲漠然,好似他就是神,冷漠地看着对他俯首称臣的愚人。

Swallow轻声喃喃了一句什么,太远了我没听清,只听见了几个发音,根本连不成句子。我也无法将那些读音连成句子了,我根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同性,更因为他们应是对立的关系!

我忽然想起一个细节:Snake被送过来的时候头发已经有些长了,现在更长,至今我仍记得最初时他头发乱遭的模样——在这里没人关心他的外表形象,他们只关心他是否能为他们所用。但最近我常常发现他看起来比以前整齐了许多,原来是Swallow的缘故吗?

Swallow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震惊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愤怒,我觉得心中有一把怒火在燃烧——那一定是引诱,或是蛊惑什么的!你也一定会认同我的想法吧?哦,老天,穷凶恶极的Snake在被关起来后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犹太人吗?难道迫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他到底是如何蛊惑Swallow为他做这些的?

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走下去,冲Snake发出怒吼。

怀着这样的震惊和愤怒,我离开了那儿——虽然我真的很想当时就冲上去将Swallow拽出来,但Snake的集中营资料历历在目,我害怕他会对Swallow做出什么来……谁知道这样的危险分子还会有多少手段?他就连呼吸都是在喷洒毒气!

我认为我有必要也有责任去给Swallow提个醒……尽管Swallow身上也有不少秘密,但他是我的同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个家伙蛊惑,走上一条通往深渊的路——没人知道Snake会让他做什么,更甚至他会因此送命!

 

附:现在我的心情十分糟糕。

我在午饭的时候找了Swallow,我试图警告他,让他离Snake远一点。我告诉他Snake的所作所为,希望他能明白并离那个魔鬼远远的。

但没想到他只是冷漠地看着我,好似在看一个疯子。

“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他说,“但请不要多管闲事。”

哦……!Swallow真是个傻瓜!白痴!他没看出来我是在救他吗?!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第九封信:

 

31th Mar,1946

玛格——

我现在十分的慌乱焦虑,正极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我发现这是极其困难的——你不知道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一周前我收到了来自总部的电报,上面的文字至今印在我的脑子里,那是来自总部的警告,警告了关于最近半年来某些战俘营里疑似有间谍混入的事情——那名间谍的目标是战俘人员的档案和一些文书资料,涉嫌有篡改窃取资料之罪!遭遇该事件的监狱目前已经有五所!

我想你一定抓住了关键字,是的——间谍,目标是档案资料。你也想到了吧?就在近一个月前,我的办公室里的资料就被人动过,尽管没人相信,但我就是知道那些文件被动过了!

并且就在我拿到电报的前一个晚上,事件再次发生!我的办公室又被人进入了,然而这次我是有上锁的!我心中的不安被放大了。

为了证明我的猜测,我在事发的当天下午急匆匆的回了一趟之前工作的地方——所有的一手资料都会在那儿,并有备份。可惜我去的太晚了,来不及当场将那部分不对的资料进行核对,只能带回原件回来检查。

哦,上帝啊……我几乎是用了五天的时间才把那些资料全部核对一遍——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所有资料,唯有经由Swallow手的那部分出现了问题!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资料原件出了问题,找出后核对发现确实是,也就是说我的资料遭到了篡改!怪不得我没有发现丢失,因为那些资料已经被替换掉了!

凌晨两点的我靠在暖气前,硬生生地出了一身冷汗。那一瞬间我觉得身后有人冲我的脖子吹了一口冷气,因为恐惧我瞪大双眼——在我的身边一直有个幽灵在徘徊,如影随形。我不知道他是谁是什么模样,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我都不知道!

这时又有一个问题窜入我的脑子里:为什么这么多文件偏偏是Swallow的那部分出了问题?而Swallow偏偏就对那部分资料了如指掌,连我都不清楚没发现的地方他都能轻易记下写出。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有没有可能,Swallow就是那个进入我办公室的,替换篡改了资料的人?他之所以那么了解那些资料,正是因为那些都是由他一手编造,他早已铭记于心。

这个可能性太过可怕,在形成之时我就打了个寒颤。这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希望不要是真的。

拜托。

我明天去上报关于资料被篡改一事……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第十封信:

 

7th Apr,1946

亲爱的玛格丽特:

我在纽伦堡市医院的病房里与你写下这封信。护士说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们说我在医院里睡了三天。总之,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感到头疼不止,还恶心想吐——医生说那是因我头部遭受外部打击导致的脑震荡所致,过几天就能恢复。

这几天每天都有许多人来看望我,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他们面带微笑,送给我的花束堆满了病房。但我谁都不想见,除了你——哦,我亲爱的,我现在是多么的想见到你啊,想握住你的手,想拥抱你,闻你身上麦田与阳光的香气。

我现在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又十分沉重。其中夹杂了太多情绪,他们混成一团,在我心里翻滚着,打着架。我说不清我是什么感觉,我难受得想要大叫,又想一个人安静的带着。

我不敢相信。但我现在在医院就是无可辩驳的证据。

玛格,如果换做是你,你能相信吗?Swallow的到来是一场精心设计,是名间谍,他来到这儿就是为了带Snake出去,他策划了一场越狱,一场差一点就要成功的越狱。

 

事情发生在这个月的第一天。我至今记得那天天气阴沉得可怕。我原本是想如我所说的去汇报资料被篡改一事的,但那日我的直属长官有事出去了,不在他的办公室里。我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周围静悄悄的,连个人都没有。那已经是一个征兆了,可惜我没发现。因为那些事,我提心吊胆,感到疲惫万分。

回到地下室时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那会是十一点,正值换班时间,按道理不应该这么安静的,通向二层的灯似乎是坏掉了,我没看见灯光。我不安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怂恿我扶着楼梯走下去,我下意识的将脚步放轻,在黑暗中摸索着往下走。二层比一层更安静,更黑。我不敢开口,站在楼梯口处,茫然地张望着,不明白守卫们都去了哪。

我想叫Swallow,但我的直觉阻止了我。

黑暗中我听见有人在对话,断断续续的,声音很轻,一开始我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因为他们讲的不是英语。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那是德语。而对话的两人,声音都是听了让人忘不了的。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是恐惧还是震惊,即使是回忆起,我也觉得有一股寒意猛地窜入的我的身体里,我的手脚发凉。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声音。

那是Swallow和Snake!

在他们的对话里我只隐约听见几个单词,而且多数是Swallow的声音:“计划”、“越狱”、“他们已经死了”、“现在”……但这些已经足够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他们正谋划着一场越狱!

我吓得后退了一步,却忘了我身后是台阶——我被绊倒了,发出一声响。那点声音足够他们发现我了。说话声骤然消失。我顾不得太多,转头就跑,试图求救。但这里陷入一片死寂,没人回应我。我一路狂奔,没选择回办公室,而是饶了好几个弯去了通讯室,将门死死锁上。我不知道Swallow有没有追过来。我的胸口剧烈起伏,手抖得厉害,甚至差点都握不住电话。我用了有生之年最快的速度拨号,但拨往总部的电话一直在占线!我僵死的大脑开始恢复运转——一切都像是计划好的,长官的不在,守卫的不见,通讯的失灵……我茫然不知所措,觉得自己深陷孤岛。

万幸我还没彻底乱了心神,环视中我发现了一台放置在角落里的电报机,我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谢天谢地那台老家伙还能用,我发出一封电报。

我听见脚步声——那时候我的手还在键盘上敲着字——最后一秒我将电报发出,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我清醒前的最后画面停留在门被踹开,Swallow的冷酷神情上——那个瞬间他像极了Snake。他紧紧抿着嘴,大步走过来。

再然后我陷入黑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里。就在不久前,我的长官来看望我,告诉我那封电报并未发送成功,但我依旧是勇气可嘉的,他说正是因为这个缘故Swallow的越狱计划不得不加急,故此出现了纰漏。换班的守卫及时赶到,紧急出动,他们在一条密道里发现了正在越狱的两人,并开枪阻止了这次事件。Swallow被击中了小腹,Snake则被击中了膝盖。

他们再次被关了起来。现在关于Swallow的一切正在紧急调查中。

在长官离开后许久,我都呆坐在床上。

我仍觉得这是做梦,但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我并不是。我想起了Swallow,想起他的一举一动,想起他严谨守礼的样子,想起最后见他的一眼,那副冰冷的模样。我怎么也不相信他会作出这样的事——或者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到底是什么让他执意靠近Snake,走向深渊的呢?玛格丽特,你能猜到答案吗?

 

第十一封信:

 

18th Apr,1946

亲爱的玛格,

我回到关押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今天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

故事开始于1927年,一位医生在杜塞尔多夫的某条街道上见到了一个白化病的犹太人孤儿,他收留了他,将他抚养成人。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1939年,战争爆发。1943年纳粹找到了那名医生,许诺给他想要的,答应帮助他做研究,描绘了许多蓝图。于是那位医生加入了纳粹,游走在集中营里,成为死亡的代言人。而他收养的那名孤儿,则一直跟随他,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整理他的研究资料。那时正是反犹时期,他却好好的保护住了他。1944年,有位盖世太保发现了这个犹太人孤儿,他想要揭发医生,却不料反被医生毒死。但自那以后那名孤儿也失去了踪迹。这名医生犯下太多罪,战争结束后被俘,不过因为他的部分研究资料太过珍贵,所以他暂时被判了终身监禁。在他来到关押所的一个月后,一名犹太人军人也来到了这里。两个月后犹太人试图带着医生越狱,但他失败了。他们都被关了起来。

你一定已经知道这个故事的两位主角是谁了。是的,Snake和Swallow。原来他们早已认识,并一起生活多年。Swallow的身份除了他的故乡是杜塞尔多夫,他是犹太人以外全是假的。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嘲笑自己的无知,哦,天,亏我一开始还担心Swallow在面对Snake的时候会不会有过激行为;认为他们是对立关系。得了吧,他们明明是抚养与被抚养的关系——Swallow压根就没有走向深渊,他一直都在深渊里。

一直困扰我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我想我大概可以把他的这种行为理解成报恩……但似乎还是不太对。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尤其是在昨天之后。

昨天我作为证人出庭,去了趟法院。他们开庭主审Swallow。

他被带到庭上的时候我险些没认出他来,他看起来落魄极了,脸上带着淤青,头发乱糟糟的。我简直无法将他与以前那个军装笔挺的英俊青年联系起来。

他们先是宣读列举了他的罪行:帮助战犯越狱;打伤打昏守卫;篡改资料……

而我,作为证人,我在庭上讲了我发现的一切——Swallow的夜间外出,珍贵资料被篡改,以及越狱那一晚我听见的对话。不知为何在说起那个夜晚——我撞见他与Snake相处的那个夜晚时我停顿了,而后略过没提。

令人意外的是Swallow十分痛快地承认了那些罪行。

“篡改资料是我。”

“夜间外出是为了弄清楚那儿的地形,好安排越狱路线。”

“你为什么要帮助Snake越狱?”

“为了我们的伟大计划。”

“你与Snake 是什么关系?”法官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Swallow思考了许久才做出回答:“我发誓永远追随他,效忠于他。”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笑了一声:“是的,效忠于他,我是他最忠实的仆人,最得力的助手。你们大概不知道吧,他的许多实验都是在我的协助下进行的。”

那个笑容……我想当时在场的许多人都同我想到了一处——那个笑容看起来与Snake极其相似,病态且狂傲,仿佛人命在他眼中不过是草芥。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包括我。

但是……我的玛格丽特,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完好无损站在庭上的我。你有没有突然意识到什么?

是的,这是个矛盾点……如果Swallow真的如同Snake一样视人命为草芥,那么为什么越狱当天他仅仅只是打伤了守卫,而没有杀了他们?好吧,就算假设是因为他们毫不知情只会妨碍他们,打伤即可,那么对于知道秘密的我,他为什么也没下杀手?

还有文件的事情。既然Swallow一开始的目标就是Snake,那么他窃取篡改文件的原因又是什么?

这些事情真的就是同我们听到、看到的那样吗?我真的是越来越搞不明白了。

 

附:由于Swallow在庭上说的那些话——最得力的助手,协助实验等,法庭决定暂停本次审判。毕竟那些话里所讲的内容可不是小事,如果是真的,Swallow的罪行可就不止之前提的那几条了……那可是反人道罪啊,严重的话会被判死刑。

 

第十二封信:

 

21th Apr,1946

玛格丽特,

审判结果出来了,枪决。两人一起。

Snake罪有应得,我早就知道他会被判死刑——之前的罪行已经摆在那儿了,现在又多了一条越狱的。并且我听说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想来是恢复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他们最终放弃了他。

至于Swallow。昨天是对Swallow的最后一次开庭审判。庭上Swallow几乎列出,并描述出了Snake进行的邪恶实验,包括其中的细节。并且据说真的有资料显示他曾出现在集中营中。那真的是无可辩驳的铁证了。

枪决实行日期定在九天以后。当天夜里Swallow就被送了回来——他一层新开辟的牢房里,与Snake分开关押。

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我听见从他牢房那儿传出的哼唱声。那是一支我相当熟悉的钢琴曲,曾经,在我们才认识不久的时候就他哼过。一时之间我愣在原地,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走到了他的牢房前,隔着门注视着他。他比以前更苍白了,双颊凹陷下去,颧骨凸显,下颌骨瘦削如刀锋,曾经打理整齐的头发散落着,垂在他的耳边。他的身上还带着伤,腰腹间缠着绷带,上面血迹斑斑。他看起来非常狼狈。但,不知为何我看着他,觉得他比以前还要轻松。至少他的唇线不再紧抿,眼下的黑眼圈也淡了不少。见到我,他笑了一下,那个笑是罕见的温和。

那一刻我真的无法相信他会是协助snake进行实验的帮凶。

“那首曲子,”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他,“是Snake教你的?”

“不算是,”他回答,“他只弹过几次,但我记住了。”

我沉默地直视他的眼睛:“那些文件呢?真的是你动的它们吗?”

他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我不相信。我质问他理由,告诉他我不明白既然他的目的只是Snake,但为何还要去窃取篡改资料。

他只是笑了一下,说了句“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后再也不作回应。

我又看着他,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他到底与Snake是什么关系。

这次Swallow沉默了许久才开口,用的是德语。他说:“他是我的救世主。”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在想一位天使。

“我爱他。”

我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话语,我想你也是——我甚至怀疑我跟他谈论的不是同一个人。怎么会有人认为Snake那样的家伙是救世主呢?可看他的神情,他就是这么认为的——那是他的主,他的神,他的天使,他的珍宝,他在世界上的唯一。

他说他爱Snake。会是我所想的那种爱吗?

在我转身离开之后,我再度听见他哼起那支钢琴曲。他低沉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着,某种情绪突然向我涌来,将我紧紧包裹。

我知道这是不该——可我真的,感到了悲伤。

 

第十三封信:

 

30th Apr,1946

亲爱的玛格丽特,

今天是他们被枪决的日子。

一大早就有人来带他们走了。Swallow是最先被押送出来的,Snake紧随其后。越狱的失败在Snake的膝盖上留下一枚弹壳,他的伤似乎完全没有起色,我看见他一瘸一拐的,但仍昂首挺胸的走上来。

Swallow转头看向他。这应该是越狱失败后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也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看Snake的样子,带着贪恋与痴迷。那一眼太深刻了,他就像是要将他铭刻在心上似的看着他。

神在第七日创造了他的世界,虔诚的信徒将陪伴着他的尸体被封在石墓中,守护至世界的末了 。

他突然对押送他的士兵低声说了句什么。我看见士兵面带迟疑地看了眼门口的长官:“他说他想与Snake说几句话,长官。”

没人会拒绝临行前犯人不算过分的要求。在得到许可后他们押着他走到Snake面前。Snake抬起他祖母绿般的眼睛注视着他。然后,下一秒,当着所有人的面,Swallow凑上前,吻住了Snake。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怎样大胆的,惊世骇俗的举动啊!更让人震惊的是Snake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他在回应。

这个吻既漫长又短暂。我甚至不敢眨眼。他们分开的时候我听见Swallow低声用德语说了一句:“我爱您。”他的脸上带着微笑,迷恋地看着面前的人。然后,我看见Snake点了点头,应了一句:“我知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干干净净的,真的是最美的绿宝石也比不上。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Swallow只是单方面的崇拜爱慕这个男人。但今天我发现,我猜错了。明明他在看他的时候眼里那么平静,没有阴霾也没有冷漠,我甚至在其中看见了一点温柔——是的,一点温柔。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见这样的情绪,也是我第一次发觉他原来也有人性。只是他只给了一个人。

最终,我没去看他们的枪决。

我是说——我不敢去看他们的枪决,我怕我会当场哭出来。你一定会认为我是疯了吧?居然为这两个人的死而哭出来。

是的,我会的。临走前Swallow看他的那一眼仍停留在我心头,我感到呼吸困难。我明明期待已久,应该为Snake终于被送上刑场而感到高兴,但我真的真的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我觉得难过,玛格丽特。你能理解我吗?

听说枪决的地方离我这儿不远——确实不远。就在刚刚,我坐在办公室里,听见了两声枪响,在这寂静的天地间突兀的响起,比烟花更短比流星更快。

一切都结束了。

有一只白鸽被枪响惊动,飞到我办公室的小窗前,又扑扇着翅膀飞走了。我注视着那只鸽子远去——你猜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它飞过树枝,枝间已抽出嫩芽。

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第十四封信:

 

30th Apr,1952

亲爱的玛格丽特,

这是战争结束后的第八年。我离开战犯关押所的第六年。

我今天回去看了战犯关押所——现在那里被改建成了纪念馆。虽然变了许多,但我仍然记得它最初的模样,它的每个屋子每路线都在我脑子里印着。

我还去了我原来办公的地方看了看。保安原本不让我进去的,但我出示了我以前的工作证。那儿比我离开的时候更整齐干净,我无聊时往墙壁上给你画的那只鸟已经被新漆刷掉了。

我在那儿待了很久。

出了办公室后,我沿着楼梯去了当时关着Snake的地下室二层,那里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整齐的,空无一物的书架和那张带着束缚带的手术台。在离开那儿的第六年,我仍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他穿着束缚衣,被蒙着眼送进来,他躺在一张手术台上。他们扯下蒙在他脸上的罩子,露出一张美丽的,淡漠瘦削的脸,上帝在容颜上似乎对他是偏爱的,我看着那张脸不敢相信他的真实年龄。时光没有在他的脸上带走什么,他是那么的美。就像是一朵黑色的曼陀罗。

即使我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我也无法否认他的美。美貌总是具有欺骗性,直到我看见了他的眼睛,我才明白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他在看人的时候不带任何感情,不论看得是谁。他总是像猎手在打量他的猎物似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带着评估价值看着我们——似乎我们在他眼中只是实验对象。我们在他眼中也确实只是实验对象。感谢上帝,他已经没办法对那些无辜可怜的家伙做实验了。

我站在他曾经的牢房前,突然想起当年枪决前他们的对视——其实那并不是他第一次露出不一样的情绪。我怎么就忽视掉了呢?我第一次带Swallow参观这儿的时候,Swallow停在他的牢房前,就站在我站的位置上。有一个瞬间他们对视了。

我亲爱的玛格丽特,你见过冰封的湖面开裂的样子吗?那就是Snake见到Swallow时的模样。只是只有一瞬间,很快湖面又被冻上了。

现在,尽管不是很相信,但我在想那是不是Snake为了保护Swallow不被发现的一种行为?疯子的思维我无法理解,所以我无从判断。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Swallow策划了一场带着Snake的越狱。他失败了。他的身份与Snake的关系被揭开——他承认他是Snake在那家医院的助手,同他一起做下许多令人发指的可怕实验,他想帮他越狱,继续去实行他们的伟大计划,于是他与Snake一起被判了枪决。

但——事实真的就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吗?

当年Snake和Swallow被枪决,他们留下的废品文件——比如日记本,收据单,旧的衣服和他的生活用品什么的他们都交给我去处理。我看了那些东西,在Swallow的那堆里发现了一个应该是属于Snake的笔记本——我的玛格丽特,我想你一定不知道疯子与天才有多么接近,Snake在他的记事本中涂了一些药水,藏起了某些内容,若不是那天我失手把水杯打翻,水洒到本子上,那些字迹也不会浮现。

我想你一定会说我应该把那些东西立刻上交——万一是机密文件怎么办。别担心,那些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全是关于Swallow的,都是一点鸡毛蒜皮的的小问题,比如Swallow今天生病了,Swallow要过生日一类的。

最后一条日记截止在1944年,Snake留言说我赶走了他。

1944年,那正是Swallow失踪的那一年,也是Snake毒杀那名盖世太保的那年。

我不明白,如果Swallow一开始就参与了那些实验,为什么在44年才被发现是犹太人的身份?后来我接触了集中营幸存者的资料,发现Swallow也仅仅只是在集中营里出现过,没人能具体说他到底有没有参与那些实验——也许他压根就没接触过那些实验,他只是整理关于那部分的资料,所以才如此清楚细节?

那他承认那些罪名又是为什么?我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觉得呼吸不顺畅,像是有人在用力的捏我的肺部。

他在求一个与他同死的机会。这个认识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不然以他犹太人的身份与清白的背景,越狱的罪名可能只会让他被判决无期徒刑。

而关于那场越狱,后来我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整件事从我的角度来讲是Swallow是名间谍,他窃取篡改了部分资料被我察觉;他打算带Snake越狱,但被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我紧急报信,虽然失败了,但逼得他们不得不改变计划,结果出现了纰漏。他们被捕。

这其中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首先是文件资料的问题,既然Swallow一开始的目标就是Snake,那他为什么还要动文件?其次,如果他真的失去了理智迫切的想要与Snake进行哪些惨绝人寰的研究,那视人命为草芥的他到底为什么没有直接出手杀了守卫和我?第三,心细如发的Swallow破坏了一切通讯手段,为什么他唯独没有处理那台老电报机?以及,Swallow的体能很好,那天他完全可以追得上我,但为什么他是在我发完电报后才来?

一些猜测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场越狱在计划就已经决定要是失败了的?

也许Swallow并不是间谍,他只是在模仿那名间谍,以引起我的怀疑?他没杀了守卫和我,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杀了我们?他是故意留下那台机子的;他给了我发送电报的机会,他根本没给自己留下退路。

他不愿看Snake在牢房里受到折磨,他也明白Snake根本不能离开这,他知道那些研究是不正确的。于是他亲手送他最爱的人上了刑场,连同自己的命一起。

这个认知在我脑海里浮现时我突然觉得心颤得厉害,手也抖得写不出字。我不知道这种可能性有没有,知道真相的人已经死了,留下这些问题,最终也将湮灭在时光里。

在那个本子里,我还发现了一张他们两人的合照,若不是水打湿了封皮,我不会想着把封皮剥开——照片上的Snake真的是一点没变,而Swallow已经成长为青年的模样。他看着他,眼里带着笑。

在那堆旧物里,我还发现了一把之前从来没见过的梳子,银制的,梳柄处刻了一只燕子与一条蛇。

我突然就想起一个细节来,当年我意外撞见他们独处,Swallow亲吻Snake的眼睫,他低声喃喃了一句话。在他们被枪决之后很久,我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一定会带您离开这。我们一起走。”

他的承诺实现了。

离开战争纪念馆后,我去看了他们。

他们没有墓——但我给他们建了一个。是的,我没将那些东西全部烧毁,我偷偷的留下一部分,并带走了它们。在我离开那儿的第二年,我将那些东西找了个好地方埋了起来,算是一座坟墓。

哦,不要误会,我不是给罪大恶极的Snake建的,他的所作所为没人能够原谅,除了Swallow。我是给他们之间的故事建立的。

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否可以用“爱情”来概括,我一直记得临行前,他们出去时,Swallow看Snake的眼神,每回想一次我就觉得震惊一次——他想是要把他刻在心上似的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他们的感情应该比爱情更深刻,更沉重,也更执着。是刻骨铭心的那种,类似于亲情但远不止亲情。毕竟那些年来他们一直在一起,他们也只有彼此。

我想我以后每年都会来他们的墓前,奉上一束白色的马蹄花。不为别的,仅仅是为了他们之间的爱——就姑且称作是爱吧,与这个沉重又绝望的故事。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Snake的作为,但我会永远记得这个故事。

 

【END】

 

再次感谢帕帕提供的这个paro,我真的真的十分的喜欢,也感谢她给我写这个故事的机会,请把赞美给她批评给我。我不负责任的瞎写,希望没有与她想的有太大偏差orz

如帕帕所说,这个设定三观不正相当踩线。我没文化,写不来第三人称又能十分好的体现三观,所以采用了这种文体。

其实这个视角真的不太讨好,很多东西不能直接的表达出来……

我想表达的,大概是——我想光明正大的谴责战争时期的所有战犯,厌恶憎恨他们的所作所为,但我同时想记住这个故事,我会为这个故事感到无力与悲伤。

如果这点能被看出来,真的是感激不尽。

最后必须感谢我家闺女 @RM大帅ヽ(*´з`*)ノ 帮我捉虫修改病句!!还有那句“神在第七日创造了他的世界,虔诚的信徒将陪伴着他的尸体被封在石墓中,守护至世界的末了”是出自她!!(这么有文化的一句一看就知道不是我这个废写的)爱她!!有文化的女儿和没文化的我XDDD!可以说是十分互补的了!【明明只有她补你】!

再次感谢阅读到这儿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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